第 二十三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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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矇矇亮,

薑寧兩人就起來了,

她把行李統統拿出來,再仔細檢查屋子一遍,看有冇有哪樣遺忘的。

整理妥當吃了早飯,趙向東把屋裏的窗子全部鎖上,再提著大包小包,領媳婦兒出了門。

他放下行李,掏出一把黃銅大鎖,

給屋門上了拴以後,

直接拎起兩個門環,把大鎖牢牢扣在上麵。

其實,這個纔是分家的主要目的,不分家屋門不好鎖死,圍牆反倒是其次的。

家裏窗戶是老式木窗,厚厚兩扇木板嚴絲合縫,裏麵一鎖無間隙,

屋門就不用說了,

村裏老木匠打得十分結實,裏外兩重鎖保險萬分。

趙向東心裏才舒坦了些,

老實說他覺得愧對自己媳婦,

不做點什麽難受得緊。

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他的腕子,他側頭對上薑寧笑靨,

笑意暖融衝散了他心中陰霾,

他不禁回以一笑。

夫妻兩人繞道往新院門位置行去,

圍牆已建到人腰高位置了,屋門這段很狹窄,其實本來應把屋門改到另一邊的,好正對著院門的,可惜時間湊不上隻能下次再說。

趙向東提著大部分包裹,不得不側著身子走,薑寧跟在他身後,手裏就意意思思提點東西,挺輕鬆的,她順勢往趙家老院子望了一眼,目光掠過灶房,微微頓了頓。

孫秀花昨天一天冇出現,鬨了這麽一出差點被掃地出門,後雖有兩兒子求情得以留下,但她在家裏地位也一落千丈,午飯晚飯都冇敢冒頭吃。

薑寧昨晚想到與家人分開,很是哭了些時候,眼睛有些難受,趙向東出門打盆水給冷敷,她在屋裏似乎聽見掀井蓋的聲音,隨口一問,他說有人在灶房。

灶房有水缸,晚上比提井水方便多了,然而趙向東卻選擇掀井蓋,顯然這個人並不是他想碰上的。

這人隻能是孫秀花。

這是餓了一天受不了,半夜來找吃的了,隻不過她大概啥也翻不出來。

因為,趙母今天把灶房的米麪糧油全都鎖進櫥櫃了,一點不給留在外麵,並說家裏有家裏的規矩,誰也不慣。

這說的明顯是孫秀花,婆婆態度是真變了,以後有得受的。

薑寧對此不置可否,或許徹底治治也是好的,其實孫秀花之所以能一直這般肆無忌憚,何嚐冇有公婆看在兩孫子份上給的幾分臉麵的緣故。

不過,這些已經不乾她的事了。

跟正砌牆的李家父子打過招呼,趙向東薑寧出了新院子,趙家人除了上學的趙玉燕姐弟以外,都來送行。

趙家人一直送到村口,雙方纔告別。

趙向東領著媳婦兒出了大崗村,遠遠走出一段,薑寧回頭,看一眼這個被晨霧籠罩著的小村莊。

終於要離開了,這一出出的,她不懼也挺煩的。

“寧寧,我們走吧,以後有了假期再回來。”

薑寧側頭一看,趙向東的目光與聲音一般溫暖,她揚起笑臉,“嗯。”

兩人隨後直奔縣城不再停頓,目標是縣紡織廠,年前廠子天天去市裏,有順風車坐。

“東子,寧寧頭次出遠門,你多看著些。”

薑紅兵拍了拍趙向東肩膀,他今天要出差省外,市裏路線換了一個人走,不過他拜托同事捎小妹妹夫一程。

今天送別,薑家其他人冇來,薑寧勸的,她不願意爸媽再掉淚,且家裏還有一大攤子事要忙。

“嗯,我會的。”

這點不用囑咐趙向東都會十分注意,他利落將行李搬上車,薑寧兄妹倆擁抱半響,灑淚揮別。

薑紅兵目送馳出廠門的大貨車遠去,按了按胸口,這一去恐怕短時間內難再見了。

多努力點吧,好遷往楊市一家團聚。

他籲了口氣,收回視線,打開車門跳上另一輛大貨車,“出發。”

*

車票剛好買上十點的,最後幾張,要是來晚了隻能等下一趟,薑寧十分慶幸,“幸好趕上了。”這年頭不比後世,得等兩三個小時,耽誤好多事。

“寧寧要上廁所嗎?”

火車上人多,擠去廁所不輕鬆。

趙向東一臉關切,薑寧臉有些熱,戀愛期短的新婚夫妻,哪怕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不止一次,說這話題她也挺不好意思的。

不過廁所還是要去的,她嗔了他一眼,將提著的小包還有一網兜橘子往他手裏一掛,轉身往廁所去了。

嗯,這男人經過火車站門口,又惦記著給她買一兜橘子吃。

薑寧嘴裏傲嬌,實則心裏甜滋滋的,丈夫內斂,情愛從不放在嘴邊,但心裏時時惦記著她,偶爾的言行舉止,燙得她心暖融融的。

火車站的廁所也不是個好地方,尤其這年頭的,薑寧擠出來大喘一口氣,媽呀,快熏死人了!

“寧寧,火車要靠站了,咱們過去吧。”

趙向東一眼看見自己媳婦兒,迎上來也冇多說,兩人直奔檢票口。

這年頭都是綠皮火車,油漆有點兒剝落,牆板甚至能看到小許開裂,冇空調連風扇也冇有,雖說幸好不是大夏天,但大冬天也成了冰罐子。

薑寧覺得比外麵感覺差很多了,因為裏麪人擠人挺悶的,座位上過道上滿滿的,還有旅客帶了雞鴨等家禽上車,混合成一種並不好聞的味道。

好在她上輩子做過火車,也有心理準備,臉色自然,讓一直關注媳婦兒的趙向東稍稍放了心。

兩座位號是相連的,找過去有兩個年輕人正坐著,見正主來了就讓開,趙向東讓媳婦兒坐裏麵,他坐外麵。

旁邊有窗戶,壞了關不嚴實,但薑寧覺得換換氣正好合適,不然四五小時挺難熬的。

這節車廂座位兩兩相對,中間有一個小小的桌子,對麵坐著兩個農民模樣的中年男人,大小麻包袋鼓囊囊的,頭頂上座位底下,還有座位前桌底都放滿了。

薑寧恍然大悟,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倒爺。

車廂裏這樣的倒爺還有好幾個,不過對麵兩人條件好些,衣服冇補丁,還捨得買座位票,顯然不是第一次出來跑的了。

雙方打了個招呼,薑寧得知對麵是一對兄弟,大哥張勝弟弟張利,她隨口問了句兩人的目的地。

張勝說,他們老家是省會下轄的一個縣,這車廂還有兩個也是楊市人,大家目的地就是楊市。

小小一節車廂,就有四個出入楊市的倒爺,楊市經濟之繁榮,改革力度之大,可窺一斑,絕對不是林縣這種小地方乃至市裏可以相比擬的。

薑寧一時十分之高興,這於正準備著手創業的她而言,絕對是大好事。

她甚至打算安家妥當以後,就給家裏寫一封信,好讓家裏瞭解得更清楚。

薑寧興奮了一陣,很快就笑不出了了,因為火車開動,“況嗤況嗤”跑了冇多久,她就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兒暈車。

天啊,居然暈上火車了!

上輩子都冇這毛病,薑寧就著趙向東的手喝了一口水,真心認為,這年頭火車條件惡劣的最關鍵原因,不見車廂不少人麵如土色。

“寧寧還喝嗎?”

媳婦兒不舒服,在外一向保持嚴肅穩重形象的趙向東端不住了,他急急詢問幾句,又取出罐頭瓶子,擠出去接了熱水,湊到薑寧嘴邊。

薑寧喝了兩口,搖了搖頭,好在她情況不是很嚴重,就是頭暈暈,胸口悶悶的。

“睡會吧。”

趙向東擰好罐頭瓶擱下,護著媳婦兒,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肩膀,“就四個小時,睡醒就到了。”

薑寧蹭了蹭選了個舒適的位置,乖乖闔眼,這火車挺顛的,噪音還大,她睡不著,不過靠著也是好的。

她以為自己睡不著,但趙向東的肩膀寬而厚,醇厚陽剛氣息包裹著她,不知什麽時候,她居然真睡過去了。

再醒來時,楊市已經到了。

趙向東一直護著媳婦兒,微微傾斜肩膀,將就她的睡姿,幾小時下來一般人估計夠嗆,不過他曾經受過特殊訓練,有點麻,但還能接受。

他不在意,隻輕拍著薑寧小臉,“寧寧,寧寧,到站了,咱們該下車了。”楊市並非終點站,他們得趕緊下車。

“嗯。”薑寧醒來後,兩人起身下車,這回趙向東連小包也不讓她拿的,隻溫聲囑咐她,要拽緊他袖子,過道很擠。

薑寧乖乖應了,她一把攢住丈夫腕子,緊挨他匯入過道。

她發現對麵那兩倒爺不見了,連同車廂裏幾個倒爺也無影無蹤,好不容易擠下車後,她好奇問趙向東。

趙向東說,乘警來過一次,他們扛著東西往後麵車廂去了。

薑寧恍然大悟,這是避乘警去了。

倒爺門檻低,走一趟賺極多,但這是個高風險活計,作為被嚴厲打擊的對象,要是被逮到了,是要坐牢的,兩三年是常事。

不需要任何技術,高回報伴隨高風險,不得不說這是另一種平衡,也將很多心動的人唬在門外。

不過出來混就得有心理準備,別人的閒事她管不了太多,出了人頭湧湧的火車站後,趙向東找個地方讓媳婦兒坐下歇歇。

“我們能趕上後勤車嗎?”

薑寧聽丈夫說過,後勤車早晚往返,戰士軍屬都能坐,不過時間卻固定的,錯過就得自個兒另想法子。

“冇事,你先緩緩,後勤車三點三十纔回去。”現在兩點出頭,坐公交車到集合地點,大約半小時。

薑寧放了心,坐了十來分鍾,又剝了了橘子皮嗅著,她感覺好多了,就催促他起身。

趙向東仔細端詳她臉色,雖精神依舊萎靡,小臉發白,但確實比剛纔好多了,這才應了。

兩人上了公交車,往城北而去,一路上看楊市雖也灰撲撲的,但確實很繁華,自行車行人絡繹不絕,小攤販三三兩兩在街頭巷尾,比預料中還要好幾分。

原來的市裏林縣,都與之不可同日而語。

不過薑寧不大舒服,也冇心思關注太多,隻倚著趙向東,側頭看緩緩後退的街景。

下了公交車,走了幾分鍾,薑寧前麵有一片不小的空地,一邊電線杆下,停了一輛軍綠色的雙排帶蓬大卡。

副駕駛有個皮膚黑黝黝,一身綠軍裝的小夥子探出頭來,“嘿,東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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