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回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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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冇等他笑個夠,隻聽到“砰”的一聲巨響,圍成球的銅鑼瞬間炸開了,彈的到處都是,而老道手中的最初的銅鑼,裂了一條大縫。肆貳立在下麵的雪地上,劍在她腳下碎了一地。她的頭髮已然披散開來,麵罩也掉落在地,兩隻眼睛的下眼瞼處汨汨流著血,爬出兩道鮮明的血痕,她身上各處都滴滴答答的流著血——她用真氣將所有致命處都保護起來的同時,最大限度的調出了真氣流,並將之引爆,這才得以將銅鑼炸碎,但銅鑼的反彈不可避免的使得自己也受了重傷,且這樣粗暴的做法使得她短時間內應當無法再使用真氣了。“我的銅鑼!你——我要殺了你!”薑滴子拿著裂了的銅鑼和鑼槌殺來,而那個蒼穹騎似乎是冇反應過來般被他重重打入山壁當中,砸出一個坑。“哦?哼哼哼吼吼哈嘿……你變成瞎子了嗎?哈哈哈,真是報應……”肆貳從山壁上跌落下去,她感到腹中一片翻湧,一個呼氣,便嘔出血來。她輕蔑笑道:“,你也配說報應?苟延殘喘、搖尾乞憐的可憐蟲。”薑滴子臉色陰沉下來,拿著銅鑼再次向肆貳打去。肆貳一一應下——她短時間內雖無法使用真氣,但是她已經事先將身上的致命弱點都保護了起來,並且留了一縷真氣梳理、治癒自己的脈絡,以便之後做出反擊。短暫的失明使得肆貳無法捕捉到薑滴子的動向,她便乾脆閉上雙眼,聚精會神的感知周遭的動靜。不過,薑滴子原本便善於無聲無息的到處閃現,所以感知出對方的所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所以肆貳此刻便隻能被動的承受薑滴子的攻擊。但一個人總要呼吸,一舉一動總是會牽扯到空氣氣流的變動,發出的聲音再小,也不至於一丁點聲音都冇有,想到這,肆貳摒除腦中的雜念,嘲諷的開口道:“巫啟人,你那個銅鑼真是比豆腐都要脆弱啊,你就會這點伎倆嗎?”肆貳被打飛,腳踩入了冰冷的水中,她一個翻身,落到了別處。冰原靠海,而大家習慣稱呼它為“冰河”,她應當是打到了這片大海旁。“可悲的巫啟人,頂著一張老妖怪的臉,隻能到處奪人陽壽苟活於世的滋味如何啊?”“那也比你們凡人隻能活區區百年強。”“可悲的人活得再久,不還是一樣可悲?”肆貳嘲弄笑道。“你休想激怒我,像你們這種連自己死生都掌控不了的人纔是可悲,嘿嘿嘿嘿嘿……”“要不是月山婆,你覺得你能活到現在?”肆貳繼續嘲諷道。“月山婆?你從哪知道的?”薑滴子急切問道。肆貳眉頭動了動,諷笑道:“你管我從哪得知的,你不過是跟隻老賴皮狗一樣在她手中討食吃,學了點巫術,你還真以為自己不是凡人,自己得道成仙了?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“你住口!”薑滴子再次發動進攻,而這一回,卻被那個瞎子躲了過去,隻見那個可惡的樓北人繼續嘲諷他。“,巫啟月氏豈會看上你這種隻會脅肩諂笑的無能之輩?你連月山婆一根毫毛都比不上,還想著被國師賜姓月氏呢,你就算自請以身養蠱,月山婆都瞧不上你。所謂井底之蛙,說的便是你吧,哈哈。”肆貳話還冇說完,便感受到左邊有東西疾衝過來,她一個空翻,落到了別處,接下來的好幾次攻擊,她都躲過去了。而肆貳現在優先集中精力恢複一隻眼睛的視力,視線中漸漸能分辨出顏色,她隱約分辨出自己正立在一個冰川之上。而薑滴子正用著銅鑼發動攻擊,將這個冰川一點點炸碎,試圖讓她無處立足,墜入海中。肆貳試圖離開冰川,但是薑滴子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。他再次分裂出眾多銅鑼,每每攔截住肆貳的去路。肆貳又一次被銅鑼打回後,她腳下的冰麵破碎,墜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,她試圖遊出水麵,但是銅鑼立刻飛了過來,密密匝匝的鋪在海麵上,她遊到哪,就堵到哪,不讓她有任何機會浮出水麵。“跟我鬥,你還差的遠了,嘿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薑滴子浮空在銅鑼鋪就的平麵上,打著坐,得意洋洋的摸著鬍子。過了許久,寒冷的水不斷入侵著肆貳的身體、咽喉,她覺得自己就要在溺死的邊際了。肆貳隻能利用回覆好的稀薄真氣護住自己,但她清楚那隻能拖延片刻。視力已恢複了些許,肆貳發現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占據了她的餘光。肆貳側目望過去,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水下冰川,根本望不見底——海麵上的冰川,在水底下竟是這般模樣,難怪儘管方纔那座冰川被打的稀爛,也始終並未沉入大海,原來那隻不過是冰山一角。忽然,她靈光一閃——自己的真氣總是三番幾次的暴走,但卻始終冇有實質性的連累到這副軀體,會不會真氣也是這般,有著“海上冰川”和“海下冰川”兩種層麵呢?思索著,她便靜下心來,不再管那刺入骨髓的寒冷,全神貫注的感知起體內的真氣來,試圖尋找“海麵下的冰川”。透過銅鑼的縫隙,薑滴子看見水下那個蒼穹騎已經闔上了雙眼,一動不動。“她已經泡了約摸兩刻鍾,肯定死的透透的了,噫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他落到銅鑼鋪就的平麵上,手舞足蹈起來。“哎呀呀,這好的料子,真是可惜了,嘖嘖嘖……”他背著手惋惜的看著水下的屍體,而那具屍體,卻突然睜開了眼睛——一雙極藍的眼睛,真氣重新漸漸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,比原先更甚。薑滴子開始敲起手中的銅鑼,將腳下的銅鑼加固,但他還冇敲幾下,銅鑼便再次爆開了,真氣的起浪將銅鑼掀的到處都是,薑滴子手中的銅鑼徹底碎了,碎成好幾塊墜入海中,而他也被掀開,墜入了海中。薑滴子掙紮著試圖爬出水麵,卻瞧見那個可惡的樓北人自水麵上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來,她被一團冷藍色的光暈包裹著,每走一步,腳下便結出一塊可供落腳的冰麵。薑滴子浮出水麵,惶恐道:“大俠!求大俠繞老夫一命!老夫上有雙親,下有妻女,求你把我一馬吧!我再也不敢了!我把奪得的陽壽都給你如何?都是上好的料子,至少能保你多五十年青春!”肆貳冇有說話,慢慢蹲了下來,眼睛下還掛著凝固的血痕。她伸出手,自掌心引出真氣,飄至薑滴子頭頂。薑滴子登時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將自己往水按。“不——”薑滴子話音未儘,便被按入了水中,肆貳冷漠的看著水下掙紮著的那個巫啟人,直到對方溺死在海水中。巫啟人一死,屍體便立刻發黑、發爛、發臭起來,無數的、密密匝匝的蠱蟲自屍體中竄出,激烈的蠕動著身體,但它們無法浮出水麵,很快也死了。“真是噁心。”肆貳道,看了眼這澄澈的冰川及大海。她引出真氣滲入水中,將巫啟人的屍體和蠱蟲都包圍起來,將他們瓦解的一點都不剩了,隻剩下點點殘渣,可供魚蝦食用。過於旺盛的真氣使得肆貳的視野一派扭曲、變色,但勉強能辨認出路。她跳離海麵上的冰川,在冰原上踽踽獨行,回到了肆壹玖和肆的屍體旁。她拿起右手邊肆壹玖的劍,先後將肆和肆壹玖心口上繡著“肆”、“肆壹玖”字眼的布塊割了下來,沉默無言的看著手中小小的兩塊布料,真氣仍然在自動運行,療愈著主人的傷口,甚至開始烘乾主人濕噠噠、差點結冰的頭髮。風雪再起,視野再次變得白茫茫一片,模糊了肆和肆壹玖的臉頰。肆貳眼珠一動,感覺周遭的氛圍都變了——自己彷彿踏入了仇敵的巢穴,被重重窺伺的目光包圍著。戰場中,埋伏許久的真正的彭定精英軍出來了——方纔的進攻隻是佯攻,而今他們纔是主力軍,而樓北軍已經撤退了,此時進攻便是大舉進攻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的好機會,然而他們悄無聲息來到戰場時,發現戰場上還矗立著一個女人。“這還有個樓北軍!那幫巫啟人冇清理乾淨!”彭定人打量著這個全身負傷、狼狽不堪的少女,那個女子垂著頭,狂暴的風雪吹著那個女子的頭髮,遮住了她的麵容,她一動不動,不知是死是活。他們緩緩靠近,那個女子便突然扭過頭來,露出了兩隻不同尋常的眼睛——那是一雙如同冰川深海般的藍眼睛,越接近瞳仁核心處,藍色便愈加發黑,直至被吞噬其中,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乍一眼看到的浮於海麵上的冰藍色冰川,墜入海中,越是要往下探究,就越是深不見底。肆貳看到了數量不少的、裝備精良的彭定精英軍,在他們之中,還有巫啟人的木偶探子。“,原來如此。”肆貳笑道,眼底儘是冰冷,“原來你們和巫啟人勾結了。”“區區一個女人,殺了便是。”為首的人高馬大的大將軍道,提出了身後的斧頭。肆貳眉眼一冷,便揮起劍高高躍起騰空,翻轉過身體時便是一道究極駭人的劍氣劈了出去,在前麵的精英軍立刻便被這道強大的真氣震懾住了,待他們反應過來時,場麵已經一片混亂——大將軍連著他的馬匹、還有附近的人都被一分為二了,有的還在地上爬著,慘叫聲、馬兒淒厲的叫聲不絕於耳。而眼前那個樓北軍,眼睛留下了兩行血,麵無表情提著劍殺了過來,每一擊都帶著磅的真氣,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人潮,彭定軍紛紛亂了陣腳。“鎮定!你們也是有真氣的人!怕什!她就一個人!”副帥喊道,與此同時揮劍朝肆貳殺去,那些木偶探子也紛紛動身了,它們更先行一步,密密麻麻的將肆貳糾纏住了。但瞬間,十幾道劍光揮來,瞬間便將木偶探子劈的七零八落,不得不開始重新組裝。視野一片血紅,但無法消解肆貳心中的殺意。如今蘇長溪已經明白,自始至終,自己的真氣冇有任何問題,真氣的極致輸出帶來的眼疾也並不是真氣的問題。她從前那樣為了不傷到眼睛便剋製著使用真氣,就像是害怕鑿爛、鑿沉了海麵上的冰川那般杞人憂天,海麵上不過是冰山一角,無論她如何開墾,都不可能將冰川鑿沉,更遑論冰山還能夠重新結成,除非刻意為之,她根本不必害怕自己的真氣會傷到自己。蘇長溪從身後的披肩割下一塊布條,將她綁到臉上,覆蓋住雙眼。她運起手中的劍,忘卻家國使命、忘卻新仇舊恨、忘卻蘇府和蘇長澤、忘卻自己、忘卻天地、忘卻一切心之所願……這一刻,隻為儘情揮起手中的劍,揮動真氣,享受殺戮帶來的極致快意,她整個人都化身成刀劍本身。“我一人便足矣。”她冷道。一時間,戰場上慘叫聲不絕於耳。冰原駐紮地處,普通駐軍,不顧嚴寒,先鋒部隊首先整好軍了,大將軍正打算帶領先鋒隊再次奔赴戰場,而派出去追二路蒼穹騎的鄺旌已經打道回府。“鄺旌,你怎那快回來!”“將軍!我半路遇到了自西北而來的一路蒼穹騎!是大統領屠振淩名下的宋宇、莊學亮、何成、畢子義護衛,他們帶著一路的精英蒼穹騎,已經往戰場去了,宋宇護衛讓將軍不必行動,讓將士們好生歇息。”“這太好了!一路蒼穹騎是精銳中的精銳,想必不會有什差池!那群彭定人,實在是詭計多端!”大將軍憤懣道。一路蒼穹騎這時已經到達了冰山群中,在山間急速前進中。宋宇發令道:“提高警惕。”眾人拐彎來到戰場,發現了滿地的屍體,是蒼穹騎和之前彭定雜軍的屍體。他們一路向前,看見的屍體便越來越多。“宋隊!你看這是什!是有巫啟人來了嗎?”莊學亮道,眉間都是悲傷,看著這群臉色發黑的蒼穹騎。宋宇道:“無疑是了,那幫可惡的巫啟人!”說完,他錘了錘身旁的樹乾。“為什這幾人都冇有掙紮反抗的痕跡?”畢子義疑惑道。“當務之急是去攔截彭定精英軍,我們走吧。”眾人點了點頭,用輕功快速飛躍往前。他們在北戰場搜尋了一番。“那邊有動靜!”莊學亮道。陸柒柒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哀嚎聲,他飛身過去,發現仍有一個蒼穹騎在戰鬥,奇怪的是,對方用黑色的布條矇住了雙眼。她的頭髮已經在無休止的打鬥中鬆散了下來,身上有許多傷口,臉上、劍上都覆蓋著血液——敵軍的血液。最後一名敵軍,已經倒在她的劍下。其他蒼穹騎也飛了過來,隻看到一大片紅色的血跡,如山的屍體屍塊和立在那之中的一個蒼穹騎。“肆貳……”陸柒柒突然唸叨道。“死而生?”何成護衛聽誤了,帶著思索開口道,“這種情況,確實是死而生了。”遠處那個蒼穹騎感知到了眾人的存在,回過頭來看向這邊,即使對方用黑色的布條矇住了雙眼,但是眾人仍然感受到了拿到冰冷的、帶著無邊殺意的視線。但片刻後,那股殺意便倏的消散了,想必是發現他們與她一樣,同為蒼穹騎。隻見那個少女收好劍,跨過層層疊疊的屍體,回到了小丘上,那女子開口道:“二路蒼穹騎,肆貳,先走一步。”便拖起上麵安放好的兩具屍體飛身離去了。“肆貳?”何成道,“陸柒柒,原來你剛剛說的是肆貳,你認識她?”“隻是在初篩時期有過幾麵之緣。”陸柒柒答道。宋宇道:“看來這一隊蒼穹騎死傷慘重,失去了兩個重要的同伴想必不太好受。陸柒柒,既然你與她相識,便去送送她,告訴她稍晚些我們要問她戰場上的事情,其餘人跟我將全戰場巡視一遍。”“是。”一路蒼穹騎和陸柒柒答道。肆貳已經走至幾百米遠,在山間雪道上踽踽獨行,一人兩具屍體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很快便被茫茫大雪覆蓋住了,不一會兒,她感覺有個人追了上來。“肆貳。”陸柒柒喊道,在她跟前停下,朝肆壹玖的屍體伸出手,但肆貳立刻退開,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兩具屍體。“放心,是宋隊叫我送你回去的,我們先去將他們安葬好吧。”陸柒柒解釋道。見肆貳冇說什,他背起肆壹玖的屍體,而肆貳則將肆的屍體抱起來,兩人便離開了。約摸過了半月餘時日,竹雲寺中冰雪漸消,幼筍初發。蘇長澤盤腿坐在矮桌前,抬起左手擋到嘴角,一邊咳嗽,一邊拿起另一個竹簡。最久天氣突然轉溫,蘇長澤的咳疾也漸漸重了些。“公子!太子殿下來信了。”蘇長澤的貼身小廝阿軒歡快的跑了進來,手中捏著兩封信,他看見蘇長澤正在咳嗽,趕緊去倒了一杯熱茶給他,蘇長澤擺了擺手錶示不用。“唉,公子,你就不能給自己休息幾天嗎?你都在會試中拔得頭籌,取得會元了!”阿軒說著,往爐子多加了些炭火。“哦對,公子,這是太子殿下的信。”阿軒將信遞給蘇長澤。“會試之後還有殿試呢,聖上可是要親自來考察,當然要做好準備。”蘇長澤說著,結果信,拆開讀了起來。“恭喜獲得會試頭籌,蒼穹騎已經快到瀾京了。這幾日便會入京,近日我需要準備演武場上的閱兵儀式,所以就原諒我不能當麵給你道賀吧。冰原慘戰已經傳遍了全樓北,但那一戰,徹底將彭定打敗了。為茲鼓勵,父皇打算親自閱兵,獎賞功績突出者。如你所料,蒼穹騎回京之際,來刺殺我的人越來越多了,我也不得不小心行事,不過你不用擔心,那些手段還不至於傷到我。我有像你所說的那樣好好留存證據,等將來有暗衛隊傍身後便著手反擊。殿試在即,我就祝你取得榜首,父皇和我都很看好你。”“公子,最近外麵可鬨騰了,樓北的大英雄蒼穹騎終於回京了!聖上準備在演武場獎賞蒼穹騎,邀百姓同去!”蘇長澤笑道:“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。”“啊?公子,你又不出門嗎?都在這宅了多久了?我看公子身上都要長筍了……算了,比起那些,我當然要待在公子身邊!啊,說起筍,林子長了不少,有點饞了……”阿軒跳起來,道:“有了!我去挖點筍晚上燉肉吃,如何!我這就去——”阿軒說著便風風火火跑了出去。“你慢些!小心摔了!”蘇長澤無奈喊道,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冇有聽見。他拆開另一封信,瞬間變了臉色,鶴氅也冇披就起身急匆匆的跑出竹雲寺大門處,但卻什人都冇見到。遠處高山上,一片黑色的衣角露了出來,緊接著那人便轉身離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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